夜曦(一) 涅盘 (第2/2页)
本是伴火而生的鸟如今在火中却失去了力量,也同样失去了底气,它开始恳求方才被自己出言嘲讽之人,而对方则以挥剑打断了对方吞吞吐吐的话语,在他的面前早已内里被烧干的荆棘化作了齑粉,露出了似乎因受其庇佑而与烈火中毫发无损的年轻人,他的身下还铺着尚未完全干枯的花瓣,但仅在眨眼间便化作了层层焦土,除了那年轻人的剑,它愈发锋锐了。
那猎人抱起了沉睡中的年轻人,他的衣物也因此而剥落在地,不过倒不是因为火焰的缘故,而是他的身形发生了变化,因此这过程或许更像是蛇之蜕皮,鸟之破壳,只是斩断荆棘开辟道路的这段时间,那年轻人的容貌已从壮年退化至接近少年,好在当他的皮肤离开了火焰的包裹,他的骨骼也如同淬火般迅速定型,同时因此变得松垮的皮肤也一并恢复了弹性。
“骄阳的祭坛,最后的不死鸟,浴火重生之人,看来便是他了。”那少年,也就是我自那过于灼热到对我的记忆而言产生了破坏性的梦境中醒来时,听到的便是那悦耳却偏偏带着轻佻玩味的声音,而我的安祖,虽然这次它不知出了什么岔子,看着竟像是该被丢弃的断剑,但那是我每次醒来都会第一眼望见的鸟儿,我仍一眼认出了它,而它竟然被此人挤到了一边。
不过这家伙长得倒是怪吸引人的,不仅仅是因为我在他的眼中与面目间都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即使那不太真切,我想我可能从前见过他,但大概也不是萍水相逢便是遥遥相望了,不过他生的实在是俊美,即使他的年纪应当是不小了,以至于举手投足间我直觉他多半已有了与我,至少是我现在的身躯年纪相仿的孩子,但他的身形依旧完美的如同大理石雕。
而当我看清了他的脸,那显然不是孩童的五官,但他没有任何细纹,甚至当我支撑起身体时恰巧离的近了些,还惊讶的发现他甚至没有毛孔,但他的皮肤因为火焰的热力尚未散去而变得更晶莹,而我在他的皮下寻到了堪称瑕疵的斑驳裂痕。如此我便确认他大概是某个铁匠或是炼金术士,至少是精通塑形与再造之法的,火焰的学徒的作品,且此人大约学艺不精。
或许他该是我的猎物。我的脑中忽然冒出了这句话,纵使我目前尚未记起自己的身份,我的肌肉与神经也因为重塑而失去了多年修行的技艺,但我的本能使我下意识自身侧摸到了剑柄,只是尚未挥出便被对方抓住了手腕。只这瞬间我便意识到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鲁莽的猎人往往最终会成为他人的猎物,我想起了这句话与耀目的光辉,有人给予过我如此启示。
我将自己送到了对方的爪下,他比我更有力且他的神经比我更习惯战斗,他的本能让他成为比我更好的猎手,不过即使身为困兽也并非没有争斗的可能,只是需要一个关键的时机。我正盘算着如何在对方掉以轻心时一击毙命,我的安祖,我的鸟儿便已站在我的肩头,我头颅的阴影中向我讲清了来龙去脉。是我的本能出了错吗?但好在我的观察总归是没有错的。
“是我唐突,大地之子,感谢您的出手相助。”我浑身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我的手腕也因此被解放且没有丝毫曾被束缚的印记留存,那是此人暂时没有任何恶意的证据,我总算是真正可以松口气了,而那位司辰之子点头接受了我的感激,却摇头否认了自己的身份,“我只是凡人所生的凡人,而最后的大地之子,巨人的末裔,他们为逆孵之卵大人庇佑于他处。”
“但你看上去可不似凡人。”我的语气不算友好,至少在面对可能的救命恩人时如此,但且不说我相信我那位应当陪伴了我足够久,即使我多次记不得前尘往事却始终记得的那只鸟儿的判断,就他方才行走于火中却仿佛身处他人怀抱之中的从容便做不得假。那男人自然也是听出了我的言下之意,他于我的身侧坐定,揉着关节向我讲述了一个堪称离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