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曦(三) 火种 (第2/2页)
那位战士在从前否认了自己身为大地之子的事实,但此刻他却默认了安祖对他作为转轮之子的称呼,我不知道那两者的区别所在,但我意识到安祖在这里提到的他的母亲大约便是那位被称为燧石的司辰,只不过安祖对于提及这位大人的姓名颇为避讳甚至还带着担忧的望了我一眼,我想那自然是有其中的缘故,因为我只是想到她的名号便不由自主的浑身战栗。
我不知道我与这位司辰大人曾有过什么矛盾,我不记得也在心中对她生不出半点厌恶,甚至当我于心中默默颂念她的名号时,我感受了久违的温暖与安宁,好似被母亲拥抱在怀中一般,虽然我如今已记不得她的姓名样貌,甚至不知我是否曾见过她,但我体内始终纠缠着我的痛楚也像是被其呵退般缓解下来,我低下头免得被人看出我的眼角不知何时挂上了泪珠。
我不该对自己如今亲昵之人感到恐惧的,但我即使用自己尚且纤细的臂膀拥抱自己也无法阻止此刻我浑身的颤抖,我有些怀疑那是否是一种被错认了的兴奋,但身为猎人的我几乎从未在这性命攸关之事上错判,而且无论如何,此时我最需要做的是迅速冷静下来,因为我感受到了视线,不仅仅来自因为担忧而沉默了的安祖,与带着更深的探究望向我的那个战士。
那视线来自四面八方,来自每一处能够探查或是不能探查的角落,就像是一张细密编织的巨网,我为此而感到不安,因为那使我觉得自己像是被网住无法脱身的搁浅的鱼。我不知道他们二位是否也有察觉,或许他们正在假意不差来引诱真正的猎物得意的伸出利爪,而后将其斩断或是捆缚。若是如此,作为一个做了几辈子猎人的熟手,我想我不能拖他们的后腿。
如此我压下了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勉强对着我的安祖扯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来,而它不亏是同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死之交,它没有被我的故作坚强骗过,但它仍旧继续讲述着那个或许不为人知,或许只是我遗忘了的秘密,“在燧石大人第一次同介壳种们接触之时,她仅是无数火花聚合的模样,而她在触碰中将那些火花置于那些向她膜拜与寻求教导的学徒体内。”
“也许不仅仅是那些火焰的学徒,我知道有那么一些介壳种,它们声称它们中的每一个都受过燧石大人的恩惠,而你应当也知道那并非全然虚构,毕竟那将自己困在亲自编织的,形似烧瓶的茧壳中将它们彻底重塑的热力,可不是寻常的火焰能够给予的。”这个故事使我的身体愈发温热起来,那如同陷于寒冰般的战栗也因此而消失,我的嘴角一定挂上了微笑。
“而最终,当它们将自己重塑为最明亮的宝石,再回到燧石大人的身侧时,她的每一个侧面便都被点缀如果漫天的星光。”那位战士接过了我的安祖的话,他指向天空告诉我每一点闪光都是一位曾经的火焰的学徒,而我则在同时发觉了天色的逐渐放明,而我残存不多的记忆中最深入骨髓的便是我不能见到阳光,但偏偏此刻我既无蔽体之衣亦难寻得躲藏之处。
我再无暇听那位战士继续离题万里,不死心的我不顾四肢僵硬,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开始寻找哪怕一片能够容人的阴影,但这片大漠偏偏如此无情,那男人还极不知趣的来拉我的手腕,想要我坐下听完他不知从何处听来的传言,“你知道吗?燧石大人的弟子,他用同样的方式为我们种下了辉光,让我们猜猜当那些光点化作了万千烛光,那种子最终能长成什么?”
我打开了他的手,好吧我承认我终于忍无可忍,因为可以预见的那定然是明亮且,至少对我来说危险且几乎致命之物正在被孕育,而似乎是为了回应呼唤,朝霞已然出现在了天边。那战士露出了笑意,我看得出来他很是喜爱黎明的第一缕冷冽晨光,而无处可避的我也不得不与之交汇,说实话的确很美,若非它是即将使我尸首分离的断头刀,我想我也会喜欢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