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矛盾的心 (第2/2页)
见靳青河的拒绝之意如此明显,陆冬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死缠烂打不是他的专长。他自小流离失所,饱受欺凌苦楚,自尊心也就比别人更强。所以当初他明知道沈出云仰慕自己,依然可以心安理得地当着对方高不可攀的白月光。而对着他毫不掩饰觊觎垂涎之色的靳家大少爷,则是令他厌恶。因为对方的感情太过明目张胆了,是把他当做兔儿爷追求的,是亵渎了他一直苦心孤诣维持的形象。他是大门大户出来的少爷,即使后来没落了,也依然倔强要强地支撑着陆家的门面。他的一切都是随遇而安,顺其自然的,他做不来讨好人的事情,即使对象是这个自己喜欢的男人。
陆冬青咬了咬下唇,幽幽喟叹一声。“你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来找我,再怎么说,上海这里,我叔父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靳青河不再说什么。他心里半点不想跟对方有瓜葛。便冷淡地客套道:“多谢你的好意,心领了。告辞。”说完,也不等陆冬青回应,直接转身离开。
夕阳已没,霞光万丈,靳青河渐行渐远的身影被拉得修长,在身后人的目光中变小,变淡,直至消失。
街道上空旷清冷,行人寥寥。陆冬青站在街道中央,孑然一身,眼神茫然。
良久,他才苦笑着叹了口气。
他看不上自己,他走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家中,他阖上门,然而内心依然不能释怀。
直挺挺地站在窗前,眼望着暮色下暗沉的一切。
窗外是一束姹紫嫣红的大花剪秋萝,他紧紧盯着花瓣上开裂的一点,执着而悲哀地凝住了神思。
直到背后响起一声关切的声音:
“先生,今晚的部署学生已经准备好了,您需要再确认一次吗?”
陆冬青深深地吸了口气,并不转身。
他在窗玻璃上看见自己背后长身立着的一个穿学生装的青年,面容模糊。对方正恭敬地等待他的答复。
“我知道了。”陆冬青说道,语气是一贯的从容超然,“这是这个月的第四个人了,今晚我会把叔父引开,你们见机行事,记得别伤了小村野那些人——回去吧。”
青年应了声,小心地关上门退下了。
等青年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陆冬青才伸出手扯下一片殷红的花瓣,一把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
真苦,真苦。
明明知道民族大义高于一切,但是那是叔父的朋友啊。在他最最落魄的时候,只有叔父愿意收留他,栽培他,此等再造之恩,旁人又如何能够体会?
当国与家产生冲突,如何才能圆满?没有。他痛苦,彷徨,他找不到出路,所以只能一边友好地接待日本人,一边毫不手软地清除汉奸走狗。也许他之所以会如此痛恨汉奸,一半的原因正是因为憎恶自己的软弱无能,摇摆不定。也许他最想杀的是自己吧。
——是否靳青河知道自己的难处,知道自己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学生时代的抱负和理想,他对自己的轻视也能减少一些?
然而什么也不能说。为了组织伟大的事业。
但凡伟大的事业,总是需要作出牺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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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靳青河一早起床,便听见窗外卖报童大声呼喊着号外。
翻开报纸一看,正中版面上赫然几个大字:中日武术交流友好代表小村野大郎之御用翻译官张和,昨夜于家中遇刺身亡!
报纸上一大版的哀辞,言辞诚挚,催人泪下,附带一张张和活着时充满喜感朝气的黑白印刷笑脸照,可说是图文并茂,让人印象深刻。报纸上写道,继几个星期前的xxx,xxx,xxx,昨夜这起翻译官谋杀案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起了。地下组织目无王法,屡屡谋害有助于中日友好的翻译员,其行径实在猖狂且天怒人怨。当局对此等恶劣事件十分重视,特派出保安大队队长陆仁义先生,全城搜索,奖励举报。日本驻华大使也随后致电表示,要求中方务必要全力缉拿凶徒,为张“英雄”伸冤昭雪。
靳青河一眼就认出这位“为中日友好作出巨大贡献”的汉奸先生,可不正是那天那位溜须拍马十分厉害的圆脸男吗!
作者有话要说:俺回来了~
最近正在卡文求剧透君~!!